由中國國有企業(yè)“清華控股”持股 51% 的清華紫光股份有限公司與美光科技之間仍處于談判階段,這筆交易引發(fā)了關于國家安全問題的深度擔憂??紤]到這筆交易有可能涉及軍方合同,紐約市實權派議員查爾斯·舒默(Charles Schumer)于近期呼吁出于國家安全的考慮,美國官員應出面阻止這筆交易。亞利桑那州議員約翰·麥凱恩(John McCain)在更早期也曾對類似問題表示擔憂。
如果這筆交易最終順利達成,那么這將是有史以來中資企業(yè)對于美資企業(yè)的最大一筆收購。清華紫光公司的董事長是現(xiàn)年 48 歲的趙偉國,這家公司希望通過利用國外公司的專有技術以實現(xiàn)振興中國芯片產業(yè)的目的。中國半導體行業(yè)協(xié)會 (China Semiconductor Industry Association) 公布的數據顯示,自 2013 年起,中國每年對于芯片的進口金額已達 2000 億美元,幾乎與原油相持平。
清華紫光公司并不是唯一一家劍指國外市場的公司。大唐電信旗下的“聯(lián)芯科技公司”(Leadcore Technology) 也向美國“邁威爾科技公司”(Marvell Technology Group)發(fā)出了報價,希望能收購邁威爾公司的無線芯片單元。邁威爾公司生產的芯片被廣泛應用于三星手機、索尼游戲機和小米公司的產品之中。
一些金額更小的收購行動正在悄悄上演。“北京清芯華創(chuàng)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是由“清華控股公司”和“中國聚源資本有限公司”共同出資成立的一家私募股權公司,在這家公司的帶領下,一個財團報價 19 億美元希望收購位于加州的“豪威科技有限公司”(OmniVision Technologies)。清芯華創(chuàng)還是六月份同意出資 6.4 億美元收購另一家加州集成芯片制造商“硅谷集成芯片公司”(Integrated Silicon Solutions)的財團中的一員。
媒體于 8 月初與清華紫光董事長趙偉國進行過一次座談
記者:清華紫光在中國政府的芯片計劃中扮演什么角色?
趙偉國:我在 2009 年進入清華紫光公司,在前幾年公司的進展情況非常糟糕。我對公司進行了一些調整,并給公司注入了新業(yè)務。在確保公司得以存活以后,我開始思考進入高科技領域。清華紫光非常適合進入高科技領域,因為它可以依托清華大學的科研人才和研究成果。
我本人是一名工程師,對于信息行業(yè)很感興趣。我非常熟悉芯片行業(yè)。有一家在深交所上市的公司叫做“同方國芯”,這家公司是我在 2000 年創(chuàng)立的。我很清楚中國本土的芯片行業(yè)還很弱勢,但中國對于芯片的需求卻非常巨大。單憑我們自己發(fā)展技術所耗費的時間會很長,如果你能收購其他公司的話,你就可以獲得它們的業(yè)務、團隊以及專利,所以我們收購了“展訊通信”(Spreadtrum)。當時我們跟政府之間還沒有任何聯(lián)系,因此這筆收購完全是市場導向的。后來政府注意到我們,才開始與我們接觸。再后來我們收購了“銳迪科”(RDA)。每個人都以為芯片行業(yè)的發(fā)展是由政府所推動的,但情況并不是這樣。事實往往是公司先做出一些動作,然后政府才開始關注這些公司。事實上,清華紫光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家以市場為導向的公司,我們的所有決策都是基于業(yè)務需要而制定的。然而,由于清華紫光依托的是清華大學及其校友,這樣的背景確實使它相對容易獲得政府的支持。
在進行收購之前,你們會先跟政府進行溝通嗎?或者說政府是否會主動接近你們?
當然不會,公司需要對合并及收購行為進行保密。我們在收購展訊通信和銳迪科的時候并沒有動用到政府的資金。政府對于這個行業(yè)了解得并不多,因此跟政府討論商業(yè)化的收購行為并沒有太多的意義,政府需要尊重公司。半導體行業(yè)有其特殊之處,不論你的政府關系有多硬,你還是解決不了市場的問題。你的顧客不會因為你有政府的支持就選擇購買你的產品。如果說單憑政府的支持半導體行業(yè)就可以得到發(fā)展,那么它在很早以前就應該發(fā)展起來了,因為政府已經嘗試過數次為半導體行業(yè)提供支持。
你們所作出的所有收購行為都是從業(yè)務層面進行考慮的嗎?
每一次進行收購之前,我都要募集很大一筆資金,因此如果說這些收購行為不具備商業(yè)價值的話,那么我肯定不會去做。我自己的公司擁有清華紫光 49% 的股份,因此我必須對自己的私人財產負責。
對美光科技的收購也是一樣嗎?
現(xiàn)階段我還不能對此作出評價。我唯一可以透露的是清華紫光對于進入儲存芯片領域非常感興趣。
你打算如何應對國外政府對于國家安全方面的憂慮?
目前我們還沒有遇到過這方面的問題。美國和中國公司之間的合并是必然會發(fā)生的,對于這些決策應該嘗試站在商業(yè)的角度進行分析,而不應該用民族主義或者政治傾向加以看待。
假設你不能通過收購公司進入到這個行業(yè),你會考慮通過購買相關公司的股票或者設立合資公司嗎?
我們對于進入儲存芯片領域很感興趣,我需要評估事情的進展再決定應該以何種方式進入到這一領域。
你的投資理念是什么?
我們專注于互聯(lián)網、芯片以及云計算這三個領域,而且不會貿然開展智能手機或者醫(yī)療衛(wèi)生等業(yè)務。我已經把清華紫光的醫(yī)療衛(wèi)生業(yè)務關閉了。我喜歡擁有出色團隊的公司,公司的現(xiàn)金流對我而言也很重要,我不會觸碰那些現(xiàn)金流為負數的公司。我并不會對所購買的公司進行整合,我們會為它們搭建更好的管理機制并將我們所擁有的資源注入到新獲取的公司之中。我們給予它們充足的信任并賦予它們很大的自治權。
我大概是中國最保守的一個投資者了吧。我投資的第一準則是像女士購物一樣去尋找標的公司,然后像古董商一樣進行購買。就像饑餓的老虎看見肉一般,我的行動非常迅速。旁人往往看不見我為收購所做的準備工作,他們僅僅看到我行動的一瞬間,因此他們會以為我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但事實上我非常保守。
當你決定將清華紫光的業(yè)務發(fā)展集中到芯片行業(yè)的時候,你知道中國政府將會為芯片公司提供支持嗎?
在當時我們并不知道。我們對于政府打算設立產業(yè)投資基金一事毫不知情。但我認為政府作出這一決定有受到我們收購展訊通信和銳迪科的影響。
你們募集資金的途徑是什么?
資金的來源主要是保險公司及私募股權公司,我并不喜歡借助銀行貸款。我們有好的項目,因此許多機構愿意進行投資。
你的個人背景是怎樣的?
我的父母都來自河南省,但他們在北京結識彼此。由于在 1957 年被歸為“右翼分子”,我的父親被遣送到北京進行農務勞動。直至 1978 年他們兩人的稱號才被抹去,后來他們成為了教師。我的童年主要在喂豬和牧羊中度過,當時家庭收益主要靠賣豬所得。在 1978 中國恢復了高考制度,當時每個人都清楚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是接受教育。我的父親建議我學習一門技術,以便在發(fā)生政治動亂的時候能夠生存下來。那時候中國剛剛有了電視,電視的維修工作在當時非常昂貴,因此父親讓我通過修理電視賺錢。我是通過修理電視和編寫軟件賺來的錢支付清華大學的學費的。
我是長子,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在父母親下地勞作的時候我要負責照顧他們。由一個 5 歲的小孩來照顧一個 3 歲的小孩,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你是怎么找上“北京健坤投資集團”的呢?
在完成了碩士學位之后,我進入清華紫光開始工作,隨后進入到清華同方。在國有企業(yè)里面工作可并不有趣,因此我決定要做一些不一樣的東西。2000 年至 2008 年期間是投資煤炭和房地產的黃金時期,那時候進入房地產業(yè)就像是搶錢一樣。健坤投資現(xiàn)在還有一些房地產業(yè)務,我已經把它的煤炭業(yè)務出售了。
你是怎么回到清華公司的?
你指的是清華紫光嗎?
清華紫光在當時的狀況并不樂觀。清華大學的教授和領導認識我,他們非常認可我的商業(yè)才能,因此他們想要進行合作。當時我開始從小股東的手上買入股權,今天我已經擁有 49% 的股份。我承諾過要給清華大學捐贈 70% 的個人財產,我應該會把剩下的 30% 捐贈給其他大學。中國的大學普遍都缺乏資金。